- 石塘歌呈吴侍郎
谁剜太素一拳石,石壳皴皱涵芳塘。塘中清淑族查滓,积成土块如浮航。三千界分有南赡,休王帝伯更皇王。尧衢涨作九年潦,秦火煎成百沸汤。入昏出晓乌兔浴,韬风蓄电蛟龙藏。巫姒凿开通浩浩,女娲炼熟补苍苍。三山缥缈出塘外,人云此是蓬莱乡。谁令海乾白石烂,黑风吹散天风裳。鼋腥蜃秽贔屭立,虾螺鳅鳝生毫光。西江老子一口吸,喷作万顷澄汪汪。何当长啸挈斗柄,与君塘上酬酢倾天浆。
- 柳子厚墓志铭
子厚,讳宗元。七世祖庆,为拓跋魏侍中,封济阴公。曾伯祖奭,为唐宰相,与褚遂良、韩瑗俱得罪武后,死高宗朝。皇考讳镇,以事母弃太常博士,求为县令江南。其后以不能媚权贵,失御史。权贵人死,乃复拜侍御史。号为刚直,所与游皆当世名人。 子厚少精敏,无不通达。逮其父时,虽少年,已自成人,能取进士第,崭然见头角。众谓柳氏有子矣。其后以博学宏词,授集贤殿正字。俊杰廉悍,议论证据今古,出入经史百子,踔厉风发,率常屈其座人。名声大振,一时皆慕与之交。诸公要人,争欲令出我门下,交口荐誉之。 贞元十九年,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。顺宗即位,拜礼部员外郎。遇用事者得罪,例出为刺史。未至,又例贬永州司马。居闲,益自刻苦,务记览,为词章,泛滥停蓄,为深博无涯涘。而自肆于山水间。 元和中,尝例召至京师;又偕出为刺史,而子厚得柳州。既至,叹曰:“是岂不足为政邪?”因其土俗,为设教禁,州人顺赖。其俗以男女质钱,约不时赎,子本相侔,则没为奴婢。子厚与设方计,悉令赎归。其尤贫力不能者,令书其佣,足相当,则使归其质。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,比一岁,免而归者且千人。衡湘以南为进士者,皆以子厚为师,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,悉有法度可观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,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,当诣播州。子厚泣曰:“播州非人所居,而梦得亲在堂,吾不忍梦得之穷,无辞以白其大人;且万无母子俱往理。”请于朝,将拜疏,愿以柳易播,虽重得罪,死不恨。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,梦得于是改刺连州。呜呼!士穷乃见节义。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,酒食游戏相徵逐,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,握手出肺肝相示,指天日涕泣,誓生死不相背负,真若可信;一旦临小利害,仅如毛发比,反眼若不相识。落陷穽,不一引手救,反挤之,又下石焉者,皆是也。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,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。闻子厚之风,亦可以少愧矣。 子厚前时少年,勇于为人,不自贵重顾籍,谓功业可立就,故坐废退。既退,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,故卒死于穷裔。材不为世用,道不行于时也。使子厚在台省时,自持其身,已能如司马刺史时,亦自不斥;斥时,有人力能举之,且必复用不穷。然子厚斥不久,穷不极,虽有出于人,其文学辞章,必不能自力,以致必传于后如今,无疑也。虽使子厚得所愿,为将相于一时,以彼易此,孰得孰失,必有能辨之者。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,年四十七。以十五年七月十日,归葬万年先人墓侧。子厚有子男二人:长曰周六,始四岁;季曰周七,子厚卒乃生。女子二人,皆幼。其得归葬也,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。行立有节概,重然诺,与子厚结交,子厚亦为之尽,竟赖其力。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,舅弟卢遵。遵,涿人,性谨慎,学问不厌。自子厚之斥,遵从而家焉,逮其死不去。既往葬子厚,又将经纪其家,庶几有始终者。 铭曰:“是惟子厚之室,既固既安,以利其嗣人。”
- 鹧鸪天
辇路珠帘两行垂。千枝银烛舞僛僛。东风历历红楼下,谁识三生杜牧之。欢正好,夜何其。明朝春过小桃枝。鼓声渐远游人散,惆怅归来有月知。
- 题陈朝干山亭二首翠微
高蹈烟霞远世尘,翠微深处一纷巾。若非严濑垂竿客,即是桃源避世人。
- 阮郎归
雨馀烟草弄春柔。芳郊翠欲流。暖风时转柳花球。晴光烂不收。红尽处,绿新稠。秾华只暂留。却应留下等闲愁。令人双鬓秋。
- 新林浦
夹岸人家映柳条,玄晖遗迹草萧萧。曾为一夜青山客,未得无情过板桥。
- 小阑干·去年人在凤凰
去年人在凤凰池,银烛夜弹丝。沉水香消,梨云梦暖,深院绣帘垂。今年冷落江南夜,心事有谁知。杨柳风柔,海棠月淡,独自倚阑时。
- 赠石台问长老二绝
蒲团布衲一绳床,心地虚明睡自亡。长伴空中月天子,东方行道到西方。
- 偶书
身放江湖远,年推里巷尊。邻翁分酒子,羽客借桐孙。决决冰消涧,纤纤柳映门。小车非汉相,时亦到前村。
- 瑞鹤仙
湿云黏雁影。望征路愁迷,离绪难整。千金买光景。但疏钟催晓,乱鸦啼暝。花悰暗省。许多情、相逢梦境。便行云、都不归来,也合寄将音信。孤迥。盟鸾心在,跨鹤程高,后期无准。情丝待翦。翻惹得,旧时恨。怕天教何处,参差双燕,还染残朱剩粉。对菱花、与说相思,看谁瘦损。